标题
Title
导语
Prologue
正文
Body text
关于艺术家
About artist
驻地问答
Sporobole Q&A
AI国际圆桌会
AI Round table
尝试给予一定程度的不可控性
Trying not to fully control
Sabrina Ratté是屡获殊荣的数字影像艺术家。刚结束在Fotografiska上海影像艺术中心个展《异花序列》的开幕论坛,她的下一项任务就是回到加拿大魁北克,在Sporobole 这个为期7周的驻地计划专门研究应用AI技术生成影像的新项目。在学习运用人工智能创作的过程中,不稳定性和不可预测性令这位成熟的艺术家兴奋不已,仅过去三周时间,她似乎已经找到了和AI的相融之道。新作片段一释出就得到火热关注,依旧围绕她长期探讨的人类生存环境的模糊性和残缺性,AI是如何帮助实现创意的,艺术家在驻地期间都发生了什么?两次与Sabrina对话,我们得到不少答案。
编辑/ 撰文:Xia Ying Li
第一次与Sabrina Ratté视频时正值威尼斯双年展,那时她刚入驻Sporobole,着手制作一个专由人工智能技术主导的新作品。那段时间AI艺术是我工作内容的强心剂。彼岸,双年展中新兴艺术家Josèfa Ntjam的浮游生物装置“swell of spæc(i)es”和大师级艺术家Peter Hujar的“Liminal”;此岸,Sabrina同期在上海Fotografiska的个展《异花序列》(Inflorescence),Sabrina和我说,无论如何AI艺术都在被市场所接受,在画廊、艺术馆这些以传统艺术形式为主的社交场域,比如绘画、摄影,诞生于新世界的数字艺术正和这些传统艺术形式一样变得合理。
《异花序列》的中国展设在Fotografiska上海影像艺术中心的一楼进门处,这一个展厅今后也会被作为数字艺术展厅长期存在。《异花序列》的灵感在于艺术家展现一个没有人类的未来世界,数字垃圾被永久遗留在地球上,自然无关于人类意愿继续自我孕育,新的生物体在被破坏的环境里萌生。这一设想全部由3D扫描,视频合成器(video synthesisers)、混合器(mixers)和视觉反馈(visual feedbacks)等手段来实现。新生物体的形象由科技创造,身处展厅,四面大型投影中这些未来生物实时生成,制造他们的机器就在现实里的展厅,四台机器装置通过3D扫描打印被投射到画面里,新生的动植物生物体从数字垃圾中溢出,不断流动变幻,最终淹没、覆盖在地表上。
展现反乌托邦的人文思辨并不完全是Sabrina的抱负所在。虽然在她的众多作品中都以人、自然、和科技环境为母题,但不断逼近技术手段的边界才是塑造她个人风格的重要因素。“我的媒介是数字技术,作为艺术家,我的重要任务也是不断磨炼和挑战新的制作方式,而这些制作方式非常深远地帮我打开了很多思想的大门,开启了我很多看问题或是决定创作题材的角度。”Sabrina说。
这次驻地计划潜心研究AI技术对Sabrina来说就是一次重要且兴奋的学习之旅。第二次与她视频时,她的AI新作已崭露头角,名为Obscure Sorrows的影像继续探讨对于人类生存不得不面对的模糊性和残缺性。完整的故事我们还不得而知,不过,新的画面绝对是令人称奇的视觉享受。
这次和Sabrina一起探索AI技术的还有与她合作了15年的声音艺术家Roger Tellier-Craig,作品《异花序列》的声音也是由Roger制作完成,二人还共同合作了许多其他重要项目,如2020年Sabrina在巴黎的大型个展AURAE,14个数字影像作品同时在la Gaîté Lyrique超过1000平方米的展馆里展出。这次驻地,他们将在7周内合作完成由AI技术生成的新作。
数字艺术的吸引力对于Sabrina来说还有它的适配性和可煅造性。“我不太担心我的作品会以什么样的轮廓呈现,但我很关心它是否具有灵活性以适应各种场合,这是数字艺术作为当代艺术形式具有抽象特性的大魅力。”Sabrina和我提到。在美国丹佛,她的视频作品《Entrelacs》由策展人兼艺术家Peter Burr策划,在Daniels & Fisher tower的高楼墙面连续播放了一个月;在她的另一个作品《Floralia》还曾被挂起来和作为装置以不同的形式展出;而像AURAE这样对每位艺术家来说都是难得机会的大型展览,Sabrina则和Roger共同调试作品原本的“出厂设置”,恰如其分地让14个独立的声音和影像和谐装入无遮蔽的通敞空间中。
影像与声音的共创普遍上是数字艺术家的课题,是孪生姐妹,不过再默契的搭档也会有不同意见。在《异花序列》的设计中,Sabrina和Roger对生物体的想像曾因各自的媒介手段不一样而产生分歧,Sabrina根据定稿的声音而改变对未来生物体形态和行为设计的情况也是会发生的。
这次Sporobole的驻地项目对Roger这位已经从业22年的艺术家来说也是一次兴奋的机会,这是他第一次尝试用AI工具工作。“用AI做音乐对我来说不太像创作,比如Stable Audio这个软件对任何人都友好,包括不会做音乐的人,你只需要输入’动物’、’忧伤’、’在大型商场里购物’等任何关联词就会获得’对应的音乐’。”Roger说,“Udio更有音乐性,你需要掌握一些比如’吉他独奏’、’古典’之类的专业词汇。但通常做音乐会特别制作声音、音轨的数量、如何编排、乐器选择等等。”不过,Roger依然享受AI的乐趣,碰到有时候AI给出的很糟糕的结果,Roger便触摸到了人工智能的边界,他觉得用AI工作更像是驾驭这些工具的限制来导演一场结果。
Sabrina则兴奋于AI技术不预测的一面。“Sporobole是一次绝好的机会,这里给我们提供了大量的技术和工作间来实验用AI做东西,挺有压力的,因为可用的工具太多了!”Sabrina显然很开心,“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实验,这让我重新思考我的工作方法和流程。给AI多少空间的自由,多少空间留给我自己放进我的表达和想法,这是我想得比较多的。”
我还问到Sabrina,作为艺术家你通常和当下的挑战是什么。她说目前最大的挑战是学习AI技术,而通常的挑战则是每天都要做无数个微小的决定:选择什么样的手法和操作、当无数个灵感在脑海中时要选择将哪一个灵感发展下去。对于AI新作,目前Sabrina做的决定是给它一些失控的空间。
Sabrina Ratté来自于加拿大蒙特利尔,出生于1982年,取得康考迪亚大学(Concordia University)纯艺硕士学位,专攻实验电影制作。Lillian Schwartz,Steina and Woody Vasulka是她艺术家生涯早期的灵感启发。近年,Donna Haraway的一系列著作如《Staying With the Trouble》,《A Cyborg Menifesto》另她获得新的思考,与此同时还有Ursula K. Le Guin和Greg Egan。她曾任法国国立当代艺术中心(Le Fresnoy)特邀讲师,其影像作品在多个国际机构上展出,包括La Gaîté Lyrique(巴黎)、Laforet Museum(东京)、Whitney Museum of Art (纽约)、Museum of the Moving Image(纽约)、Chronus Art Center(上海)。她的代理机构是蒙特利尔的 Galerie Elephant 画廊和巴黎的 Galerie Charlot 画廊。
BBART:二位合作多年,你们在一起的工作流程是怎样的?
Roger:通常会先由Sabrina创作视频作品,她只需要做她任何想做的,我再根据她给到的视频来联想我的音乐。大体上是我们一起构筑一个虚拟世界,但是用完全不同的工作方法,Sabrina的工作更多的像是在幕后,她需要编码、设计程序等。我的工作就很主观了,是要让影像诗意化,比如视频里的未来生物爬行时是什么声音,繁衍时是什么声音,我会做不同的版本出来。然后我们会在一起将二者结合看看影像和音乐是否契合。
Sabrina:Roger的工作是给我视频里的物质赋予生命。但有时候他也会搞得我要完全推翻已经设计好的形象,比如我想要流动的生命体,他可能会觉得爬行会更合适。但我们总是在共同构筑一个不可能的世界,Roger总是给我非常多的可能性供我组合。
BBART:将来如果用AI做艺术作品,更多是因为个人兴趣还是大势所趋?
Sabrina:现在有很多AI有关的工作机会都有找到我,我已经觉察到这肯定这是一个趋势了,我为什么不拥抱这些合作机会呢?像Sporobole这样好的驻地给艺术家的支持非常大,我们有很多工具可以选择、实验。我是数字视频艺术家,我的思考和表达依然会围绕我感兴趣的主题展开;作为制作媒介,能够为我所用的一定是可以支持我实现的。现在AI很火,我注意到了它。
Roger:七年前我就有过用AI制作音乐的念头,因为和Sabrina的合作,这是我第一次全面尝试人工智能。作为艺术家,在创作过程中发现惊喜这个比较重要。
BBART:现在艺术市场对AI作品的接受度如何?
Sabrina:市场肯定是已经认识了AI艺术了,并且我认为传统艺术机构和买家的心态都有在发生转变。我在蒙特利尔和巴黎都有代理机构,我的作品也曾被一些公司买走。数字艺术正在整合成为当代艺术的主流部分。
宗晓:就像过去的每一次技术突破一样,有很多人拥抱新技术,也有很多人担忧、恐惧和质疑。AI技术的突破也是如此,有很多艺术家认为这为创作带来了新的可能性,他们积极的运用GAI在作品中,有时候使作品本身出现出乎意料的变化,;有时则是作品成为了载体,对技术本身进行了拷问和反思。不论是哪一种情况,我认为都很有意义。艺术家们大多数都非常愿意参与到新技术的讨论中来,但艺术市场就不一定了。市场通常很保守,不会很快接受新技术——这一点可以从画廊、各种art fair的作品销售中看到,他们总是更偏爱传统媒介。
BBART:对于负责任地使用AI创作有何看法?
Sabrina:我对使用AI背后的人感兴趣。你用AI的意图是什么,你用它做什么?作为艺术家,我看到了AI对我的用处,它有潜力为我的作品带来新的自我意识,我可以有创意地使用它。
Roger:我可能不是适合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我对著作权的概念比较淡漠,我从小受到的启发有马塞尔·杜尚(法语:Henri-Robert-Marcel Duchamp)和波普艺术(Pop Art),可想而知,我总体不太关心我们做的东西是不是独一无二,是不是永恒,掌握技术和设备是我在意的。比如像AI这种本不该用来做音乐的东西做出来的音乐会是怎样的,有时候我们真的会被吓坏,哈哈。但这个真的不是重点,到可以看看它能差到什么程度,只是好奇,看看它能做些什么!
宗晓:AI技术取得的重大突破也就是最近几年的事,比如ChatGPT 或者sora等,他们都才出现不久,但已经给人们带来了冲击,并且引发了很多争议。人类现在创造出了连自己都不理解其原理的东西,更遑论针对这些技术的运用规范和道德了。大家都在摸索,艺术世界也是如此。
BBART:数字艺术、多媒体影像这些边界模糊的新艺术形式未来的趋势能谈谈吗?
宗晓:总体的趋势一定是这些技术的运用会越来越普遍。因为新一代的艺术家就是在这些技术的包裹下长大的——我们小时候连手机都没有普及,但现在的小孩,从小就知道屏幕可以点可以滑动。未来这些技术就他们本能的媒介,会变得就和画布、油彩、石膏、照相机等一样自然。
Sabrina:我觉得可以从「形式」和「表达」这两个方面来谈这个问题。现在有些艺术可以全部都是关于技艺的了,对我来说,把数字技术可运用的范围开发到最大是个很重要的任务。这无关于批判新形式的好坏,因为作为艺术家,你总有人文上的思考将理性的形式诗意化,形式上的精湛也反过来帮助拓展你所关心主题的思辨,这是交织在一起的。比如我虽然用科技做艺术,但在《异花序列》中我表现的是一个被数字垃圾污染的后人类世地球,我们的自然环境可能已经没有不被人类涉足到的地域了,这个故事梗概并不如视频里展现的“美丽世界”。还有一点可能可以解释这个问题,我职业生涯早期会花很多时间在机房里学习那些技术和程序,但是现在,坐在电脑桌之前,我可能已经想好我要做什么了。
Roger:Break the machine.(碾压机器!)